2022年初，人民币汇率延续了前两年的强势行情，3月初升至6.30比1附近；之后冲高回落，3月中旬跌至去年底的水平附近。到9月底，人民币汇率经历了4—5月和8—9月两波快速调整。

美联储超预期紧缩、美元指数飙升是本轮人民币汇率调整的重要诱因。2022年以来，美元指数不断刷新二十年高位，前三季度累计升值近20%，相伴的是欧元、英镑、日元兑美元汇率创下数十年来新低。人民币在主要货币中表现相对稳健，虽兑美元汇率有所回调，但兑欧元、英镑、日元汇率均有所升值。同期，人民币多边汇率保持了基本稳定。此轮人民币汇率波动，一定意义上属于被动调整。

汇率水平变化是“双刃剑”，不论涨跌，均有利有弊。从微观层面看，近期人民币汇率调整，对具有外汇收入和外汇资产的市场主体是利好，对具有外汇支出和外汇负债的市场主体是利空。不同市场主体面对的汇率风险不尽相同，有的受益，有的受损。总体而言，此轮调整对境内市场主体的经济影响利大于弊。万得的统计数据显示，2022年上半年人民币汇率下跌，A股上市公司（不包含财务数据异常的公司）汇兑收益与汇兑损失轧差后，净汇兑收益307亿元；2021年同期，人民币汇率上涨，轧差后为净汇兑损失33亿元。当然，人民币汇率波动是市场纠偏，对微观主体的影响不论利弊，均是市场运行的结果，而非政策刻意追求的目标。

由于近年来国内企业逐渐适应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不断强化风险中性意识，加大了汇率风险的对冲力度。2022年3—8月，银行代客远期结汇履约率平均较2020年6月至2022年2月均值高出1.6个百分点，远期售汇履约率则高出7.8个百分点。这意味着银行代客即期结售汇中，有相当多是前期远期结售汇签约到期履约形成的，这部分交易已经提前锁定了汇兑成本或收益。鉴于最近远期购汇履约占比上升较多，企业外汇支付蒙受的汇兑损失应该比预想的小。若加上外汇期权交易，情况还会进一步改善。

从宏观层面讲，人民币汇改，机制比水平更重要。汇率涨跌的具体得失主要是微观市场主体的关切点，而监管部门可能更为关心的是汇率波动中外汇市场的运行状况。最新数据显示，8月份，境内外汇市场依然供大于求，银行即远期（含期权）结售汇顺差151亿美元，环比增加85亿美元；市场主体继续保持理性，剔除远期履约的银行代客收汇结汇率比2022年前7个月均值上升3.5个百分点，付汇购汇率下降2.3个百分点，显示市场结汇意愿上升、购汇动机减弱，“低买高卖”的汇率杠杆调节作用正常发挥。

人民币汇率浮动成为吸收内外部冲击的“减震器”，减轻了对于行政手段的依赖，有助于提振境外投资者信心。2022年3—9月人民币汇率波动期间，陆股通项下仅有三个月份为净流出，过去7个月为累计净买入。同时，人民币汇率灵活还扩大了国内货币政策自主空间。2021年下半年以来，面对美联储紧缩步伐加快的形势，我国做好跨周期调节，稳健的货币政策始终坚持“以我为主”。从量价两方面看，当前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力度均超过了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冲击最严重的时期。

此外，需要指出的是，本轮人民币汇率调整以来，仅有5月银行结售汇出现了40亿美元的少量逆差，3—8月累计顺差616亿美元，同比仅减少了209亿美元。显然，当前人民币弱势不反映境内外汇供求状况。这种量价背离、非供求驱动的汇率调整，宽幅震荡在所难免。经济强，货币强。预计随着一揽子稳增长政策及其接续政策逐步落地生效，国内经济回升势头将得到巩固和加强，人民币汇率最终将回归反映我国经济稳中向好的基本面状况。

在此情形下，企业不宜单边押注人民币汇率走势，应进一步强化风险中性意识，聚焦主业，控制好货币错配和汇率敞口风险；监管部门则要在加强跨境资本流动监测预警的基础上，拟定应对预案，适时适度加强汇率预期引导和调控，防止外汇市场出现顺周期羊群效应以及汇率超调。

作者系中银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