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国会两院共同通过的《大而美法案》。如何看待和评价这一法案对美国宏观经济的作用？

《大而美法案》通过的一大背景是，多种原因促使当前美国财政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处于6.2%左右的高位。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开始前后的2016—2017年，美国平均财政赤字占GDP比重为3.3%，处于比较正常的水平。然而，特朗普在2017财年底推动通过的《减税与就业法案》（TCJA）降低了美国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使得2018—2025年部分减税条款到期前每年财政赤字占GDP比重平均上升约0.7%。

新冠疫情期间，美国对居民企业救助等一系列安排大幅增加了政府支出，这使得美国2020年和2021年财政赤字占GDP比重一度达到了14.4%和11.7%。此后，虽然一系列特殊政策整体退出，但由于一些补助标准提升，以及部分支出科目仍未结束，叠加人口老龄化增加社保支出，2023—2024年美国财政常规支出占GDP比重仍高于2016—2017年约0.9%（上升主要集中在法定支出部分，可以每年由国会审议、自由裁量的支出占GDP比重基本稳定），也使得美国的财政赤字占GDP比重进一步上升。

美国财政利息支出占GDP比重大幅上升，进一步推升了财政赤字占GDP比重。美国财政利息支出占GDP比重从2016—2017年平均1.3%上升到2023—2024年平均2.7%的水平，并且可能在近两年进一步上升。原因主要包括：一是美国联邦政府债务占GDP比重从2017年的74%上升到2024年的接近96%；二是高通胀背景下美联储持续加息，美国国债利率大幅上升。

整体来看，《大而美法案》将进一步增加美国财政赤字。这一法案延续2017年TCJA法案的减税政策，并进一步扩大减税规模，在此背景下，即使政府支出有所缩减，总体财政赤字仍将明显扩张。《大而美法案》总计未来10年新增减税4.4万亿美元，国防边境等开支10年增加支出0.3万亿美元，虽然法案削减医保等福利支出10年减少1.3万亿美元，但合计未来10年美国直接财政赤字仍将增加3.4万亿美元。此外，利息支出还会额外上升0.7万亿美元。平均到每年，美国财政赤字会增加4100亿美元。事实上，由于一些减税的科目存在前置的安排，早期几年的新增赤字规模会达到甚至超过5000亿美元。

根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的估计，关税可能使得未来10年美国财政收入每年增加2500亿美元。基于这一假设，静态估计2026年美国财政赤字占GDP比重可能从2025年6.2%左右的水平进一步上升到接近7%的水平，未来10年平均赤字率也会上升到6.4%。

理论上，扩张性的财政政策有两方面的效应。从积极的角度看会推动经济增长加速；从消极的角度看会引发对财政可持续性的担忧。正反两方面谁占主导则颇为值得探究。考虑到美国劳动力和资金市场都处于偏紧的状态——2025年6月失业率4.1%，低于自然失业率（约4.4%），而10年期国债利率仍在4.5%的较高水平，即使财政政策扩张，也比较容易对私营部门形成“挤出效应”，财政扩张恐怕很难明显提升美国的经济增长。而在就业比较充分的情况下，更快速增长也意义不大。大多数独立机构预测《大而美法案》未来10年对美国GDP的累计影响为0.4%左右，显著低于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隶属白宫）估计的2.4%—2.7%。反过来，由于资金市场偏紧，赤字的扩张可能进一步提升美国的利率水平。考虑到美国联邦政府债务占GDP比重已经接近100%，若《大而美法案》带来0.2%—0.3%左右的利率上升，会推动美国政府财政赤字占GDP比重同比例上升。

前文提到的对财政赤字和政府债务增长的估计是静态估计，如果考虑财政政策对经济增长、利率水平的影响，2026年及以后一两年间美国财政赤字占GDP比重可能超过7%。即使关税超预期增长，美国财政赤字占GDP的比重也很难下降到6%以下。由于美国经济额外增长的空间有限，利率上行会进一步增加赤字上升的风险。综合来看，《大而美法案》很可能弊大于利。

作者系京东集团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