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增强国内大循环内生动力和可靠性，提升国际循环质量和水平。在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中，立足国内大循环，协同推进强大国内市场和贸易强国建设，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国内贸易的日趋繁荣为商业银行国际业务国内化带来新机遇和广阔空间，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是其中的代表。近年来，借鉴国际金融服务经验和国际贸易惯例，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取得快速发展，成为商业银行国际业务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同业间市场的全新领域。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的形成与发展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的含义与特点

福费廷，又称包买票据，是与出口贸易密切相关的无追索权的贴现业务。它原本适用于国际贸易，后来创新应用于国内贸易。国内信用证福费廷是福费廷业务的创新，也是福费廷本土化的发展。国内信用证福费廷是包买银行从卖出银行有条件无追索地买入远期国内信用证项下已被承诺付款行（开证行或保兑银行）承诺付款的未到期债权（见附图）。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分为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一级市场是指银行直接面向企业客户买断企业国内信用证项下债权，为企业发放融资款；二级市场是指在银行间进行福费廷资产的买断或卖断。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是在付款行的付款承诺基础上开展的融资。承诺付款行是实际债务人，还款来源稳定、可靠。对于包买银行而言，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属于低风险业务，不占用贸易合同卖方的授信额度，直接占用开证行授信额度，且审批流程相对简单。对于贸易合同卖方而言，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使其即时获得贸易项下的延期付款，避免交易风险，加速资金周转，改善现金流，实现从“资产持有”向“资产交易”的转变。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发展进程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的发展与国内信用证业务密切相关。国内信用证是国内各企业进行贸易的支付结算工具，源自国际信用证。国内信用证既是一种结算方式，也是一种融资工具，在商业信用中引入银行信用，从而满足国内贸易的需要。国内信用证是银行依照申请人（贸易合同的买方）的申请开立的，对受益人（贸易合同的卖方）提交的相符交单予以付款的承诺。它是以人民币计价、不可撤销的跟单信用证，本质是一种银行信用。我国从1997年开始发展国内信用证业务，在最初的十余年间并未得到广泛应用。2007年，国内部分商业银行开始进行福费廷业务创新，研发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产品，并逐步推广。2016年，人民银行、原银监会颁布新版《国内信用证结算办法》。自此，国内信用证的参与主体扩大到几乎所有商业银行和企事业单位，服务范围从货物贸易扩展到服务贸易，付款期限由半年延长到一年。业务功能的增强和流通性的提高极大促进了国内信用证市场发展。据统计，2017年国内信用证开证金额相较2008年增长逾12倍，业务笔数增长近4倍，参与信用证业务的银行法人数量增长至42家。实务中，90%以上的国内信用证都会配以福费廷融资，国内信用证业务的快速增长极大带动了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的发展。目前，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年交易量在3万亿元以上。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发展新态势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是融资模式的再创新，能有效缓解企业资金压力，助力企业开拓国内贸易，联通国内国际两个市场。对于银行来说，国内信用证福费廷还具有银行间流动性高、调规模作用强的特点。近几年，国内信用证福费廷逐渐成为商业银行信贷资产流动和调节信贷规模的重要工具。我国对公信贷资产的显著特征之一是缺乏流动性，福费廷通过买卖能有效促进信贷资产流动。银行为完成月末、季末以及年末的信贷投放任务目标，通过购入福费廷资产，可以迅速扩大资产负债表规模。银行还可通过购入福费廷资产来调整信贷资产结构和客户结构，比如绿色信贷、普惠贷款等增长指标难以达到监管要求，可以通过购入该类型客户为底层资产的福费廷来实现目标。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的价格（收益率）主要由供需关系决定，同时受银行同业资金价格的影响。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二级市场本质上是银行间同业拆借市场，与其他同业业务比如同业票据交易有一定的相互替代性。因此，国内信用证福费廷的价格与银行同业的资金价格基本趋向一致，市场交易活跃程度也与银行同业资金成本密切相关。当银行同业利率水平较低，银行为企业开立国内信用证及叙做福费廷进行转买有较大利差，银行开证意愿强烈。此时，国内信用证福费廷资产的供给增加，福费廷二级市场交易活跃。在供求关系作用下，福费廷价格随之上升。当银行同业利率水平较高，开立国内信用证及叙做福费廷进行转买的利差缩小，银行开证意愿降低；国内信用证福费廷资产的供给减少，福费廷二级市场交易萎缩，福费廷价格随之下降。

2020年为应对新冠疫情冲击，金融管理部门加大宏观政策应对力度，保持市场流动性合理充裕。银行同业间市场资金价格保持较低水平，为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发展提供了有利机会，业务迅猛增长。2021年由于市场结构调整和规模限制，国内信用证开证量减少；同时，市场资金面相对紧张，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发展整体放缓。2022年国内经济面临内外部环境冲击和多重风险挑战，加大稳健货币政策实施力度，总体上信贷规模较为宽松，市场利率走低，金融机构面临“资产荒”，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呈现井喷式发展。2023年以来，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价格呈现较大幅度波动。一季度，银行信贷大规模投放，同业融资规模压缩，对福费廷资产的需求下降，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二级市场的购买减少，价格随之走高。2023年1月初，一年期国内信用证福费廷的报价在1.6%左右，1月末的价格到2.2%左右，月内上涨60个基点（BP）；3月末，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价格一度升高到3%以上，较1月初上涨140BP。4月后，银行信贷投放增长放缓，运用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二级市场调控信贷规模的需求增加，且由于监管政策调整等原因，国内信用证福费廷的供给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加之，4月以来银行同业市场资金价格不断下行。在上述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价格随之下降。

当前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发展面临的挑战

对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的监管整体趋严

随着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的快速发展，监管方面对业务的了解和关注程度也相应提高，监管走向对市场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对商业银行而言，经济资本占用少是开展国内信用证业务的主要动力之一。资本占用的大幅提高会使商业银行对国内信用证业务进行结构调整，导致市场上国内信用证福费廷资产的供应减少。2023年2月，原银保监会发布《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征求意见稿”），拟对国内信用证的资本占用做大幅调整，将国内信用证的信用转换系数从20%提高到100%。征求意见稿在业内引发较大反响。此外，先前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的一些常见做法，如“自开自议”（开证行和议付行为同一家银行）、“融资租赁国内信用证”等也逐渐受到监管部门的关注。在监管趋严的态势下，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供给可能相应收缩，整体发展将更加趋于规范。

银行对国内信用证福费廷的风险防范相对不足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是基于付款行承诺的融资，属于低风险业务。部分包买行由此认为，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风险已锁定在开证行，是“零风险”业务，无需采取风险控制措施，而忽视产品结构设计、贸易背景真实性审核、遵循业务制度展业等的重要性，埋下业务风险隐患，造成交易纠纷或司法诉讼。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面临其他产品竞争

目前，企业的贸易结算和融资工具除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外，还有银行承兑汇票贴现、供应链票据等产品。这些产品在灵活性、业务办理时间上比国内信用证福费廷更具优势，对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形成一定的竞争和替代作用。

国内信用证福费廷金融基础设施有待完善

起初，国内信用证的通知方式和跨行核验主要通过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系统完成，适配性不够，也限制了部分中小银行业务的开展。2019年12月，人民银行清算总中心推出国内统一的电子信用证信息交换系统，实现了国内信用证业务电子化迁移，并于2021年3月投产上线福费廷信息交换子系统。但目前针对国内信用证福费廷的金融基础设施尚未形成，仍然缺少具有公信力的跨行信息交换平台，也缺乏统一、透明的线上交易系统。

进一步推进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发展的建议

加强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风险防控

包买行开展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前，一是应审查现有产品设计，完善交易结构，关注交易合同对权利义务和救济措施的表述，如在福费廷融资发放前获取开证行无条件承担付款责任的明确表述。二是加强低风险业务全流程管理，将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全面纳入审贷管理体系，确保各环节业务人员按照业务制度和产品管理流程进行操作。三是设置明晰的、符合银行自身风险偏好的基本业务条件和合作银行、交易对手准入标准。关注合作银行的资本充足率、不良贷款率等指标，发现异常情况立即预警。

开展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创新

探索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新模式，不断创新，提高产品竞争力。比如，运用金融科技，推出“区块链+国内信用证”，通过在区块链联盟链上增加开证行及通知行，进行跨行国内信用证电开，提高业务处理效率。再如，推出“区块链+福费廷”，在区块链联盟链上增加福费廷报价、要约、承诺等功能，实现福费廷二级市场业务便捷高效操作。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包买行还可探索对买入福费廷所涉及付款责任的银行向保险公司进行投保，若承诺付款行（开证行或保兑银行）违约而导致包买行资金损失，由保险公司在限额内承担赔偿责任。

从政策和机构层面支持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发展

2023年11月1日，国家金融监管总局正式发布《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自2024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其中，对于货物贸易项下的国内信用证转换系数维持20%不变，基于服务贸易的国内信用证转换系数由20%提高至50%。这有利于银行和企业继续在更多场景应用国内信用证产品，促进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发展。在政策方面，笔者建议可以给予中小企业相关政策优惠，鼓励中小企业在进行国内贸易时采用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进行资金融通。商业银行应立足本源，促使国内信用证向货物贸易回归，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进一步加大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的宣传推广，让更多企业了解国内信用证福费廷的应用场景并参与其中。

完善国内信用证福费廷金融基础设施建设

运用金融科技手段赋能国内信用证福费廷市场发展。建议积极开发并完善电子信用证福费廷系统，提供国内信用证及福费廷业务全流程信息交换服务，规范福费廷业务标准，统一福费廷业务信息交换流程，有效降低福费廷业务风险和业务门槛，提升福费廷业务资产流动性与定价合理性。此外，积极扩大电子信用证福费廷系统参与者范围，不断完善国内信用证福费廷业务生态。

作者单位：中国建设银行湖北省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