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外贸增长乏力的背景下，我国外贸企业正在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型升级。高端制造业的发展，当然离不开与之配套的高端服务业。新兴的供应链管理行业正是在国际分工不断细化、信息管理技术日渐发展的背景下应运而生的现代化商业模式，并已成为我国服务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推动贸易便利化、促进外贸企业整合运用全球资源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除了借助跨境电商渠道拓展国际市场，传统外贸企业最接地气的转型方向就是借助供应链管理改变生产经营方式，不断创造跨境贸易新业态、新模式。”上海泓明供应链管理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泓明供应链”）总裁曹明说。

供应链管理在国内起跑

以“英迈国际”、“香港利丰”等为代表的国际供应链管理企业，长期为各领域的大型跨国公司提供生产配套服务，并探索出了相对成熟的业务模式。虽然国内的供应链管理行业起步较晚，但进入21世纪以来，以“采购和分销执行服务”为核心的供应链服务，逐步被国内企业接受并认可。以“怡亚通”等为代表的供应链服务企业，推广和开展该项业务已长达十年。

根据前瞻网的统计数据，我国物流与供应链行业规模保持着13%左右的复合增长率。海关总署于2015年10月公布的“2015年上半年一般贸易出口百强榜”与“2015年上半年一般贸易进口百强榜”上，已经分别有10家左右的供应链管理企业赫然在列。“这些探索成果表明，供应链管理不仅可以为企业生产战略价值，而且可以为其用户创造价值。”曹明说，“面对日新月异的制造环境，供应链管理改变了企业之间的竞争方式，强调核心企业通过和供应链上下游企业之间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使产业链上每个企业都能充分发挥各自的优势，在价值链上达到共赢效果。”

供应链在组织、技术和服务方式上不断创新，衍生出许多新的供应链服务形态（见附表），使供应链管理不断向高端延伸。以“一达通”跨境供应链服务为例。传统的外贸服务环节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一是通关（包括涉及海关、国检、商委等政府监管的办证、报关和报检等服务环节），二是物流（包括货代、运输、仓储、保险、口岸等服务环节），三是金融（涉及外汇、国税、银行、信用保险、保理等机构的外汇收付、核销、出口退税、融资等服务环节）。在一达通“化零为整”为外贸企业提供流通服务的业务模式下，专业集约的交易服务可以帮助外贸企业提高通关效率、降低交易成本、解决贸易融资难题。一达通也因此在近几年实现了业务规模的爆发式增长。

与先进制造业良性互动

伴随着中国经济“调结构”的重新定位与优化，我国制造行业正在向“中国创造”、“中国服务”发展。这促使供应链管理服务从产品供应链转向服务供应链。“泓明供应链定位于服务高端制造业，并通过与先进制造业企业建立互相促进的合作关系，实现了自身的快速增长。”曹明说。

先进设备进口一直是我国先进制造业发展的前提与基础，而与先进设备配套的零备件和相关耗材，则成为影响设备使用效率与生产成本的重要因素。曹明介绍了没有供应链管理企业介入的进口设备业务模式：“国内进口采购商往往随设备购进一大批运维零备件，征税后作为资产存放在仓库中。而在设备投入运行后，由于故障维修的随机性，许多意外宕机的故障零备件因并非库存备件导致没有办法及时供应而造成停产损失；而另一方面，伴随着进口设备的更新换代，大量没有使用的库存零备件最终只能作为财务坏账处理，造成巨大的浪费。”

2004年的一次偶然机会，让泓明供应链有幸接触到了蓬勃发展的中国集成电路产业，并深刻感受到零配件采购在集成电路产业的重要性。集成电路制造企业投资的70%或以上都用在购买设备，每条生产线有几十台设备，每台设备约有5000种左右的零件。对于投资动辄十亿甚至几十亿美元的半导体晶圆和平板显示生产线，维持生产线正常运作所需的零部件必须能及时抵达生产现场，才能保证半导体和平板显示生产厂的高产出与低运作成本。“月产能5万片的晶圆生产厂，每小时的产出价值在5万美元左右，一次备件供应问题影响生产线的运行，损失就会在数百万美元。”曹明举例说。

跨国公司大多通过建立跨区域支持型的零备件集散中心来解决零备件问题。泓明供应链则在探索通过整合和设立海外仓和保税仓，建立寄售维修型保税物流中心，开展工业品B2B跨境电子商务服务，为终端客户提供供应商管理库存服务（VMI）、寄售管理库存服务（CMI）、采购执行服务（代购模式，P2P）和分销执行服务（代销模式，O2C）等，进而帮助制造企业实现零备件需求的快速响应与高效满足。“我们可以为产业链后端的生产企业提供生产设备24小时运维保障和服务技术工程师，为MRO运维产品保修期内的调换，保修期外寄售、代购和代销等业务提供跨境贸易、通关、物流、融资服务，包括商务执行、物流执行、能力执行、资金结算执行、信息处理执行等活动。”曹明说。

公共寄售维修型保税仓库在零备件进口流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为境外生产设备供应商提供了全新的操作平台。“每个客户（使用单位）都可以在保税仓库服务商（经营单位）的名义下开立独立海关账册，进行申请注册并享受保税仓库提供的特色服务。”曹明说，“为了服务国内不同区域的高科技生产企业，我们已经在全国主要沿海口岸和高新区建立了10个寄售维修型保税物流中心，并在此基础上建成了限时备件供应的客户、现场、国家和区域仓库四级网络层次。我们也希望商业银行能进一步创新贸易融资业务，使客户能够凭保税仓库进库单和其他配套商业单据实现跨境付汇。”

时至今日，泓明供应链的服务领域已经涵盖了半导体、TFT-LCD-OLED平板显示、微电子机械系统、纳米技术、太阳能光伏、表面装配技术SMT和医疗器械等高新技术行业，配套服务的最终用户包括中芯国际、华虹宏力、台积电、三星电子、冠捷等大型半导体和光电生产企业。近几年来，泓明供应链每年的进出口贸易金额均超过10亿美元。截至2015年底，泓明供应链已经签订服务合同客户（跨国OEM设备供应商）70多家，涉及上游OPM零部件供应商1000多家、下游设备使用商（工厂）5000多家。

打牢信息系统基础

定位于服务供应链模式，泓明供应链遇到的首个难题就是管理客体特性带来的严峻挑战。进口设备售后服务的产品包括标准件、专用件、润滑油、工具等，种类繁多是首要特征；运输则涉及海运、空运、陆运、快递、包裹、随身物品等多种方式；根据服务条款还分保修期内和保修期外；除了常用的一般贸易，还有保税仓货物、其他进口免费、无代价抵偿、保税间货物、修理物品、进（出）境维修、退运货物等多种海关贸易方式；大多数商品涉及3C、能效、两用物项等监管证件，其通关物流还会涉及各种不同角色的服务商（货代、贸易代理、保税仓库、配送等）和政府监管部门（海关、国检、外汇、国税、商务等），通关流程复杂，单证缺乏标准，无纸化程度低。因此，建设高效的信息系统平台，就成为泓明供应链的首要任务。

开展备件物流项目之初，泓明供应链投入巨资引进了新加坡软件公司开发的仓库管理系统（WMS），但由于国内备件保税物流还涉及商品归类、账册备案和核销、监管证件管理等政府监管流程，国外系统上线之后“水土不服”，严重影响了业务的进一步拓展。

2005年开始，泓明不得不“另起炉灶”，组建自己的信息技术团队，用了将近5年的时间自主研发并完善了基于互联网和物联网技术的供应链操作系统，并在此后对系统持续更新升级。“这样就可以为供应商、采购商提供标准化、可视化和集约化的信息平台，从而能够按照订单对在库、在途和使用的每一件商品进行全程跟踪。同时，平台还与海关、国检、银行等系统进行对接，从而可以一体化实现外汇收付、核销和出口退税，收付款管理、贸易融资和保理等跨境贸易流程，规范和优化了零备件进出口贸易和通关流程。”曹明说。

以跨境供应链云服务平台为基础，整合门户网站、订单执行系统、24小时呼叫中心和移动应用APP，集成为线上平台，再以设立在上海自贸试验区外高桥片区和张江片区内的项目运营中心为线下实体，泓明供应链搭建起了线上线下相结合的O2O业务模式。

在曹明看来，虽然一个强大的跨部门和组织的供应链协同管理系统能够体现供应链管理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但这远远不够：一个具备核心竞争力的优秀供应链管理企业，还需要建立培养国际化的供应链高端人才的机制和体系；同时，要具有整合和协同内外部资源的能力，并能够建立产业供应链服务平台，开展非核心服务外包，甚至能够建立产业供应链生态圈，实现从“零和”到“共赢”，通过改善行业共同生存空间，形成协调商业生态圈内伙伴关系的能力。

企盼矫正“逆向物流”管理政策

伴随着供应链管理的精益化发展，终端客户对零备件订货响应时间、到货周期、使用更换和旧件返回的时限要求大大缩短。提高针对零备件等服务贸易和“逆向物流”退运货物的贸易便利化，已经成为摆在供应链企业和监管部门面前的新课题。

根据海关目前的政策，除了“到货损坏”（DOA）可以依照商检索赔条例做原件退出以外，我国尚没有针对可更换零备件（损坏件）退运、出口的统一明确的参照法规和援引条例。在寄售维修保税仓库模式下，售后维修需要的全新零备件已经可以实现便利化的保税进口；但是从最终用户处更换下来的机器零配件坏件则不能按照非贸易出口性质退运到境外，实务操作中会遇到诸多问题。

实践层面，在当前的海关监管模式下，退运需要与最初的设备进口交易数据比对，而且填写的资料很多，报关流程复杂。无奈之下企业只能按照货物出口一般贸易模式进行申报，而不是申报在服务贸易项下。而根据企业在海关的申报数据，外汇管理部门和税务部门对退运交易会按照一般贸易下的监管政策，要求企业办理收汇和出口退税。“实际上，供应链管理企业提供的售后维修服务由一进一出两个环节组成，但在申报监管层面却被割裂为两笔一般贸易交易。而且，供应链企业是基于上述服务向客户收取服务费，而不是向退运的境外供应商收取货款。”曹明说。

上述问题的解决，需要在两方面进行突破。首先是如何界定旧零备件的非贸易出口。因为保税下的新零备件已经使用安装在客户端的设备上，自然须经保税核销后征税或依则免税。但是替换下的旧零备件已经脱离保税监管机制，同时由于其出口目的为非贸易性质，这就存在旧零备件的出口鉴别检验问题。其次，如果无法对旧零备件进行归类出口操作，就涉及了出口收汇问题。如果供应链企业按一般贸易出口旧零备件，而又无汇可收，将会影响外汇管理部门对企业的资质评级。“希望未来借助云计算、大数据等信息技术，提高退运交易与历史交易数据的对比匹配效率，并通过海关、外汇、税务的数据一体化提供通关效率。”曹明说。

建立符合国际化要求的供应链管理体系，带动包括进出口、海关、保税仓储、运输等相关产业的发展，将成为我国外贸领域的新增长点。在政府职能部门的带动下，依靠行业协会等组织的促进，一批立足本土、面向国际的供应链管理企业正在茁壮成长，并将成为今后推动我国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