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中旬，世贸组织（WTO）发布报告，再次下调对2015年全球贸易的增长预期，从4%调至3.3%。在世界经济复苏缓慢的背景下，面对国际贸易的低速增长态势，全球贸易融资和现金管理业务也在发生深刻变革。就此，本刊采访了渣打银行现金管理及贸易部全球产品执行总裁那乔治（George Nast）。那乔治于2010年1月加入渣打银行，负责推进渣打银行现金管理及贸易部的各种产品组合和渠道，同时还负责领导和落实渣打银行的主要外部计划，包括贸易和流动性管控、现金业务革新以及人民币国际化。在加入渣打银行之前，那乔治曾是麦肯锡公司的合伙人，负责该公司亚太区企业银行业务。

 

那乔治预计，2015年全球贸易虽会比2014年有所上升，但仍会处于历史低位；而随着全球供应链生态体系的深刻变化，未来中国会逐渐向全球产业链的上游升级，而贸易融资业务在中国也会随之进一步向纵深发展。他还指出，当前“走出去”的中资企业在现金管理领域步子迈得很快，但仍在摸索集中化管理与分散化治理的最佳平衡点；人民币在亚太市场以及欧洲市场的广泛应用诠释了人民币的重要市场地位，这也推动着中外银行在跨境人民币领域不断开拓创新。

 

C=《中国外汇》   N=那乔治

 

贸易融资新趋势

 

C:2015年已经过去了半年，目前的贸易发展趋势跟2014年年底的预期是基本一致还是出现了一些新的特点？您如何看待未来全球贸易走势?

 

N:2014年全球贸易最为困难。一方面是全球经济复苏缓慢，特别是中国面临增长压力；另一方面是大宗商品价格走低与美元走强的共同作用，导致以美元计价的贸易货值也有所下降。2015年全球贸易虽比2014年会有所上升，但仍难摆脱历史低位。从已过去半年的发展看，全球贸易整体趋势比预期略差。尽管欧洲市场有好转的迹象，但中美两国依旧疲软，所以我们看到今年4月WTO把2015年全球贸易增速预期从4%下调到3.3%。

 

C:中国前两天公布了5月外贸数据，无论是进口还是出口贸易增速都大幅降低，但顺差仍较大。您怎么看待当前中国这一贸易现象？在全球贸易格局中，中国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N:中国外贸数据总体波动较大，不易马上得出结论。近期国际原油价格和大宗商品价格下降影响了进口数据。而中国经济正从出口主导向消费主导转变，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出口。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制造和贸易国。目前亚太地区供应链体系的特点是，上游零部件在韩国、日本和中国台湾地区生产，中游组装在中国大陆，下游则销往欧、美市场。中国是整个链条的枢纽。

 

未来，全球供应链生态体系会发生深刻变化。其一是随着中国产业结构转型，中国将掌握更高端的技术，逐渐进入供应链上游，价值链的中低端部分会从东北亚转向东南亚，东南亚更多的国家会加入到全球供应链体系；其二，随着中国海外投资ODI的快速发展，中国有能力制造更高端的关键零部件，未来会有更多市场面向中国采购零部件。

 

C:在全球供应链生态体系发生深刻改变的背景下，全球贸易融资业务有哪些变化？中国地区的贸易融资业务趋势跟全球市场相比，又有哪些不同？

 

N:面对全球贸易趋势与供应链生态体系的深刻改变，银行贸易融资业务也遭遇挑战。首先，受到经济增速变缓影响，客户的贸易融资需求减少；其次，大宗商品价格走弱，贸易融资的金额降低；再者，跨国公司供应链条有缩短趋势，加之企业供应链交付效率提升及企业自身沉淀的流动性资金增多，减少了企业对外部贸易融资的需求。我们看到，过去的18个月中，无论是中资银行还是外资银行，贸易融资业务都有所下降。

 

未来这种来自于供应链格局变化的压力还会持续存在。而银行贸易融资业务也会出现两个新的发展趋势：一是银行的贸易融资业务正从传统的信用证项下转向赊销项下，从之前的应收账款融资，转到为客户提供更加复杂的供应链融资；二是从传统的纸质贸易融资转向无纸化、电子化的贸易融资，并由此带来贸易融资与互联网的碰撞，可能会有一些新兴的互联网金融公司进入这一业务领域。

 

中国作为亚太地区一个非常重要的制造和贸易大国，在全球赊销业务中占了相当大的比例。相比亚太地区其他市场，中国对供应链融资有更强的需求。中国的贸易融资业务借助基础深厚、市场活跃的优势，其业态与产品也会进一步向纵深发展。

 

C:面对新的贸易融资趋势，渣打银行在创新贸易融资产品和服务方案方面有哪些新思路？

 

N:首先，渣打银行非常注重供应链金融。国内银行一般可能关注供应商融资多一些，而我们则以核心客户为中心，可以同时向其上游提供供应商融资方案，向下游提供经销商融资方案。其次，我们可以结合客户自身闲置资金，在付款周期中嵌入为企业量身打造的经销商融资方案。

 

现金管理的喜与忧

 

C:当前，“走出去”的中资企业在发展现金管理业务方面有哪些收获？又面临哪些挑战？

 

N:“走出去”的中国企业富有创新精神，效率也很高，它们借鉴海外跨国公司经验，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建立了区域或全球财资管理中心，以解决资金管理的可视性、可控性以及优化资金配置，达到其企业财资管理的目标。

 

这些企业在建立全球一体化的财资管理体系时，面临的挑战和之前西方海外跨国公司是一样的，就是如何在总部集中管理与地区分散管控管理之间寻求最佳平衡。

 

C:您认为当前外部环境对“走出去”企业的现金管理工作带来了哪些影响？

 

N:近几年来，以跨境人民币业务为代表的资本项下的开放对企业来说是有利的。最有利的一点就是他们可以把人民币作为一个主流货币进行整体归集与使用。之前，区域财资中心可能归集的货币是新加坡币、港币、美元等等，而现在人民币也加入其中，这就使企业可以更灵活地应用他们在当地产生的营运资金。

 

渣打银行据此开发出了“多币种虚拟资金池服务（Multi Currency Notional Pooling）”产品。这一产品可以帮助客户在不实际转移资金的情况下，通过资金盈余账户的借方余额与资金透支账户的贷方余额相互冲抵，可在不增加银行透支或贷款的情况下，充分利用客户集团内部资金，进一步降低其财务成本，提高企业资金管理的效率。举例来说，某企业财资中心有三种币别，人民币、美元、新加坡元，有可能人民币、新加坡币账户户头有多余资金，但美元账户是透支的，以前需要企业将其他币种兑换为美元，存入美元账户。而通过渣打“多币种虚拟资金池服务”，企业不需要兑换，也不需要资金真正转移，银行可以根据其它两个币种的账户信息，提供相应的资金给企业的美元账户。

 

当然，在资本项下没有实现完全开放之前，在现有的制度框架下，中资企业还会维持分散式管理。比如说目前在岸资金与离岸资金尚不能做到完全的一体化运营，中资跨国企业还是要保持一大部分资金在中国境内供国内日常运营。

 

C:您对于提升中资企业的现金管理还有哪些建议？

 

N:企业现金管理非常复杂，渣打银行主要在以下几方面帮助企业优化他们的现金管理：第一是提高资金管理的可视性，通过账户体系的搭建，帮助企业及时监控多账户、多币种、多时区的资金状况；第二是资金管控，特别是对于客户付款需求的管控；第三就是帮助企业搭建流动渠道，缩短核销、对账周期；第四，就是优化企业资金收益。

 

人民币迈入主流货币

 

C:日前Swift公布的数据显示，人民币已成为中国与亚太其他地区之间最主要的支付货币，过去三年间支付量增加了3倍多，超过日元、美元和港币。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N:今后5～10年，人民币将有望与美元比肩而立，成为全球非常重要的货币。事实上，人民币在国际贸易结算方面已经相对比较成熟，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贸易结算货币；有所欠缺的是人民币作为投资币种的发展，无论是投资渠道还是产品种类方面都还存在不足。近年来中国资本市场已经逐步开放，但是对于海外的投资者来说，持有人民币的最大挑战仍是投资人民币资产的渠道和机会相对有限。所以说开放人民币投资市场，对人民币国际地位的提升非常重要。

 

C:目前，中国在境外人民币市场的投资产品、投资渠道建设上不断推出新成果。你怎么看待这一现象？

 

N:资本项目开放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实现。最近一系列资本项目开放的举措，包含QDII、QFII、“沪港通”或者一些基金互认等，都是非常好的发展。但是这一系列的举措对境外投资者而言，显得太复杂了，他们很难理解这么多不断推出的政策。如果这些出台的举措能够进一步整合，会给境外投资者带来更多便利和帮助。

 

C:人民币跨境业务最早是在香港发展起来的，发展得也最快，现在新加坡和中国的周边地区也跟上来了，那么，在亚太以外的市场目前对人民币的接受程度如何？

 

N:在亚太地区之外，欧洲对人民币的接受度，无论是在贸易和投资方面都是不错的，特别是在伦敦，因为伦敦是欧洲最大的人民币贸易结算中心。截至2015年3月，已经有56个国家和地区与中国的贸易结算采用了人民币。另外由于中国在非洲投资很大，未来人民币在非洲的贸易结算或者投资也会有很快发展。相对而言，人民币在美国市场发展速度就会比较慢，因为美元在当地还是非常强势和主导的货币。人民币若能在投资渠道方面有所突破，可以大大提升其在海外的接受度。

 

C:欧洲企业在贸易与投资中，其涉及到的人民币产品和业务主要是哪些？

 

N:就渣打银行为客户提供的金融产品来说，只要是其他币种能够提供的，人民币也一样可以做到。所有币种的产品都可适用于人民币。目前，欧洲企业涉及的人民币金融产品，主要集中在外汇产品、贸易结算、贸易融资等方面，也有些企业涉及到跨境现金池业务以及多币种利息优化产品，银行也会为企业提供一些外汇避险产品，还有一些资本项目的金融工具，比如香港市场的点心债。

 

C:跨境人民币业务发展对银行业务提出了哪些新的挑战？

 

N:首先银行必须对后台系统进行投资，而渣打也一直非常重视对技术平台的投入。对银行而言，真正比较大的挑战是能否跟上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脚步。在渣打银行，不仅是产品和业务部门，包括合规部门、运营部门都必须及时了解法规变化，并与主管部门进行沟通。一方面，要确保银行能开发出合规的产品和服务；另一方面，也要让客户尽快了解法规变化背后的含义，以及可能给企业带来的商机或者挑战。

 

C:人民币业务也是渣打银行战略重点。在跨境人民币业务这块，渣打有哪些规划，或者近期业务有哪些创新经验可以分享？

 

N:渣打银行人民币业务未来将在以下三方面发力：首先，无论是贸易融资还是现金管理产品开发，我们都会把人民币跟其他国际主流货币一样对待，我们在开发任何新产品的时候都会把人民币作为币种之一进行考虑；其次，我们也致力于向我们的客户长期推广跨境人民币业务，让他们了解更多跨境人民币的应用；此外，为了人民币业务的长远发展，我们也非常重视增加渣打银行在全球的人民币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