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段时间以来，在新冠疫情的后续影响、全球部分地区地缘政治风险持续和产业链政策调整等多重因素作用之下，全球产业链调整呈现加速之势。在这一进程中，墨西哥的角色受到较多关注。那么，墨西哥经济的当前形势及未来前景如何？笔者将结合墨西哥基本面情况进行分析。

墨西哥经济在过去三十年的发展并不理想

当前，墨西哥是世界第十五大经济体、拉美地区仅次于巴西的第二大经济体，2022年名义国内生产总值（GDP）规模约为1.4万亿美元，人口约1.3亿。从过去三十年的情况看，1980—2022年墨西哥GDP平均增速约为2.3%，这一水平低于同期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4.4%的平均增速，更显著低于亚洲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7.0%的平均增速，甚至也略低于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区作为一个整体2.5%的平均增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数据显示，按2015年的不变价国际美元来衡量，2022年墨西哥的人均GDP为19247美元，这一水平与墨西哥2015年的人均GDP水平大致相当，反映出新冠疫情对墨西哥经济的影响。与美国的人均GDP相比，在1980年时，墨西哥的人均GDP约为美国人均GDP的50%，到2022年，墨西哥人均GDP仅为同期美国人均GDP的30%，出现显著下降。这表明，在过去三十年间，墨西哥并没有赶上新兴经济体向发达经济体“趋同”的“快车”，反而呈现“大分化”的格局。

从近几年的情况来看，尽管墨西哥的出口向好，但是其整体经济增速仍称不上强劲。在新冠疫情暴发前的2019年，墨西哥经济增速已经放缓至-0.2%；新冠疫情暴发之后的2020—2022年，墨西哥三年平均经济增速近乎为0。根据IMF预测，墨西哥未来五年的平均经济增速也仅有1.8%左右。

墨西哥贸易投资情况与美国紧密相连

墨西哥毗邻美国，经贸产业链与美国紧密相连，美国一直是墨西哥最重要的贸易伙伴。墨西哥的进出口总额达到万亿规模，是全球重要的贸易国，贸易流有较为明显的美国需求驱动特征。从出口方面看，2022年，墨西哥货物出口总额为5777.35亿美元，其中对美国出口总额为4725.83亿美元，占墨西哥全部出口的比重超过80%。墨西哥的其他主要贸易伙伴还包括同处于美墨加协定区域的加拿大，但是对加拿大的出口仅占其总出口的2.7%，远小于对美国的出口；墨西哥对亚洲和欧洲区域的出口规模亦不大，对德国、日本、中国和韩国的出口占比均不超过2%。因此，从出口市场看，墨西哥对美国的依赖程度非常高，而对于全球其他市场的参与程度非常有限。从出口竞争力看，可以使用出口中的国内增加值占比来衡量，根据经济与合作发展组织（OECD）与世界贸易组织（WTO）联合发布的TiVA数据库数据，2020年，墨西哥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占比为65%，低于同属于美加墨协定区域的加拿大（75%）、美国（92%），也低于美洲区域的阿根廷（90%）、巴西（85%）。

从进口方面看，美国也是墨西哥最大的进口来源国。2022年，墨西哥进口总规模为6046.14亿美元，其中从美国的进口为2560.26亿美元，占进口比重约为44%。相对出口而言，墨西哥的进口来源地并不集中，特别是对于美国的进口依赖度也低于出口。中国是墨西哥的第二大进口来源国，2022年的进口金额约为1186.96亿美元，占比为19.6%。墨西哥从韩国、德国、日本和加拿大进口占比分别为3.7%、3.0%、3.0%和2.2%。从净出口规模看，墨西哥是贸易逆差国，2022年货物贸易逆差为268.79亿美元，不过从墨西哥和美国的双边情况来看，墨西哥对美国总体呈现顺差格局。

美国也是墨西哥吸收外国直接投资（FDI）的重要来源国。2022年，美国在墨西哥的直接投资规模为205.14亿美元，墨西哥FDI的其他主要来源国还包括加拿大（36.96亿美元）、阿根廷（23.21亿美元）、日本（21.7亿美元）、英国（17.02亿美元）和西班牙（15.9亿美元）。从墨西哥吸收FDI的行业结构来看，2022年墨西哥外资流入最多的行业是制造业，流入规模约为137.1亿美元，其他流入规模较多的行业还包括：媒体服务（56亿美元）、金融保险服务（55.1亿美元）、运输和储存（42.3亿美元）。

全球产业链调整背景下墨西哥贸易受到提振

墨西哥进出口在全球产业链调整背景下整体上升。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全球化的进程逐步放缓，英国脱欧、中美经贸摩擦、新冠疫情等因素使得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出现调整，全球贸易增速放缓。在这个过程中，从墨西哥出口的整体增速看，2017—2018年，全球贸易受需求周期性下行和中美经贸摩擦的影响有较大压力，但墨西哥出口的同比增速达到9.5%和10.1%；新冠疫情对墨西哥的影响主要是在2020年，墨西哥出口同比增速为-9.4%；2021—2022年，墨西哥出口的同比增速迅速上升至18.6%和16.7%。

墨西哥进口增速所反映的情况与出口类似。2017—2018年，墨西哥的进口同比增速分别为8.6%和10.4%，2021—2022年，墨西哥进口的同比增速更是分别达到了32%和19.6%。由于墨西哥的出口和进口都极为依赖美国市场，因此美墨双边进出口也体现出类似的增长情况：2017—2018年，墨西哥出口至美国的同比增速分别为8%和9.6%，墨西哥从美国进口的同比增速分别为8.4%和10.9%；2021—2022年，墨西哥出口至美国的同比增速为17.8%和18.4%，墨西哥从美国进口的同比增速为31.7%和19.9%。

墨西哥贸易高度依赖美国单一市场和进口中间品。尽管墨西哥贸易在全球经济中的影响力上升，但对美国市场的单一依赖程度很高，尤其是在出口需求方面，因此外部需求较容易受到美国经济周期的影响。除此之外，墨西哥出口对于进口中间品的依赖程度较高。根据OECD-WTO的TiVA数据库数据，2020年，墨西哥进口中间品占墨西哥总进口的比重约为58%，墨西哥的出口中有超过36%的金额来自于进口中间品的再出口。同一时期，墨西哥进口中间品的第一大来源国为美国，其占比为46.2%，从东亚进口中间品占比为29.4%，从欧元区进口中间品占比为10.8%，从东盟进口占比为5%。

从历史数据的变化来看，墨西哥进口来源地呈现多元化的态势，尤其是在中间品进口方面的来源地呈现多样化的特征。1997年，墨西哥从美国进口中间品的占比达到历史峰值的80%，随后就开始逐步下降，到2020年下降了约34个百分点。同期，来自东亚价值链的影响力呈现显著上升态势，1997年墨西哥从东亚和东盟地区进口中间品的占比分别为5.4%和0.7%，到2020年分别上升了24个和4.3个百分点；来自欧洲区域价值链的影响则保持了相对稳定，没有显著上升的态势。

2023年上半年，墨西哥成为美国第一进口来源国。美国2023年1—6月的进口中，从墨西哥进口达到2360.5亿美元，占美国进口总额约15%，创历史新高。同期，美国从加拿大进口约2106.1亿美元，从中国进口约2029.7亿美元。从增速来看，美国从墨西哥进口实现了5.4%的同比正增长，从加拿大和中国的进口则为负增长。如果排除矿物能源产品进口，墨西哥仍然为美国第一大进口来源国，其进口规模为2246亿美元，同期，美国从中国进口约2028.9亿美元，从加拿大进口约1482.7亿美元。从几个主要行业的情况来看，2023年1—6月，美国从墨西哥进口的车辆规模为613.9亿美元，同比增速为17%；电气设备进口规模为295.9亿美元，同比增速为13.6%；电信设备等电子产品进口规模为126亿美元，同比增速为3.3%；计算机等办公设备进口规模为150亿美元，较2022年同期下降15.5%。

墨西哥承接产业转移和美国近岸外包仍存限制

在全球产业链调整的背景下，墨西哥的优势主要体现为从地理上更为靠近美国。由于墨西哥出口市场乃至整体的经贸结构都较为依赖美国，因此在美国的近岸外包中占有较为显著的优势。地理上的优势使得一些单值较低但重量较高的产品转移成为可能，而与美国的需求较为匹配的产业结构使得一些本就在墨西哥设厂的企业加大在墨西哥的产能，从而使得墨西哥在美国市场上的份额上升。但墨西哥作为产业转移和近岸外包目的地，存在如下不足。

第一，墨西哥经济仍面临诸多结构性问题，增长潜力不足。墨西哥过去几年的贸易部门表现亮眼，但似乎并未带来经济增长的上行，墨西哥经济仍面临诸多结构性问题。根据世界银行2019年对于墨西哥经济的结构性诊断，墨西哥过去三十年在增长、包容、减贫方面的表现不佳，面临的结构性制约因素包括：融资渠道有限、非正规经济的普遍存在、监管壁垒和基础设施瓶颈。短期来看，基础设施瓶颈问题已经显现，墨西哥的电力和往返与港口、边境的公路和铁路设施严重不足，制约墨西哥吸纳和利用外资的能力。在墨西哥北部制造业地区，已经出现短期内的供应不足。基础设施的完善需要大量资金投入，也需要较长的时间。

第二，墨西哥的营商环境存在显著不足。墨西哥的商业制度对外资不够友好，严重的腐败也阻碍了经济发展。世界银行发布的《2020年营商环境报告》显示，墨西哥营商环境在全球排名第60位，在开办企业、办理施工许可证、获得电力、登记财产、纳税等细分领域排名靠后。此外，墨西哥社会治安问题较为严重，各类犯罪活动、毒品走私、非法移民猖獗，根据《2022年全球和平指数》排名，墨西哥在全球163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名第137位。

第三，墨西哥的政策仍然存在诸多不确定性，可能制约墨西哥进一步融入全球价值链的能力和潜力。例如，近期墨西哥政府上调了制造业部门483种产品的最惠国关税（上调后关税税率在5%—25%之间），关税加征时间为2023年8月16日—2025年7月31日，将对铝、钢铁、竹子、橡胶、化工产品、油、肥皂、纸张、纸板、陶瓷制品、玻璃、电气材料、乐器和家具等征收关税，征收最高关税的产品包括纸板箱、轮胎、牛仔和其他织物、铅、吉他、螺母和螺钉等。尽管墨西哥政府认为加征关税将为所有脆弱部门提供确定性和公平的市场条件，使国内工业恢复发展并支持内部市场，但是，这一政策以及此前墨西哥政策的频繁调整都将制约墨西哥参与全球分工的能力，限制墨西哥进一步融入全球价值链。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