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上台：全球临大考

2016年11月9日，美国大选结果显示，政策主张较为极端的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获胜，当选美国第45任、第58届总统。这一事件偏离市场预期，成为今年继英国脱欧公投之后国际金融市场上的又一个“黑天鹅”事件，导致全球汇市、股市、债市和大宗商品市场都出现剧烈波动。结合特朗普在竞选期间的各种政策主张，本文简要分析选举结果可能带来的影响，并提出我国的应对之策。

特朗普的政策主张

如果说一个“黑天鹅”事件是偶然，那么不断出现的“黑天鹅”则表明，社会环境已经在以超过人们观察或感受到的速度在变化。在市场普遍不看好的情况下，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如同英国“脱欧公投”结果所反映的现实一样：广大社会民众对全球化下精英阶层获利过多的日益不满，引致他们用脚投票来推动变革。从特朗普表面看较为突兀的各种经济政策主张不难看到，这种迎合民众变革心理、争取中下层民众拥护的取向，正在成为美国经济发展的主流诉求：民粹主义的胜利并非偶然。

特朗普的财政政策主张全面减税和加大基建投资。他认为，应该对企业和居民减税，通过刺激投资和消费带动经济增长，增加税源。减税计划包括将最高收入者的所得税从39.6%降到25%，将企业税收降至15%以下；年收入低于25000美元的个人和低于5万美元的夫妇不必纳税；允许企业把海外利润带回美国，按10%的税率一次性纳税。此外，他还希望调整财政收支结构，主张改革美国全民医改法案，缩减外交和军事开支，将节省出来的资金用于加大基建投资，以达到既不会增加财政负担，又可起到刺激经济作用的目的。

特朗普的货币政策主张改变低利率政策。他曾多次批评美联储的低利率政策，认为尽管低利率政策能够降低基建投资的融资成本和国债偿还负担，但超宽松货币政策会导致通胀急剧上升，增加金融体系崩溃的风险。特朗普上台后可能会更换美联储主席，支持更快的加息节奏。

特朗普在贸易政策方面，激进地反对全球化。他主张贸易保护主义，包括：反对现有的北美自由贸易协议和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主张提高关税，对中国等“汇率操纵国”进行报复；对于损害美国制造业的不公平外国竞争者，采取更严厉的贸易制裁手段。

特朗普的产业政策主要是支持“再工业化”。他号召美国制造业回归，通过税收优惠吸引迁移至海外的美国资本回流；通过基础设施投资和贸易等相关措施振兴制造业；他主张基建应使用美国制造的产品；他捍卫煤炭行业并废除环境规则，取消奥巴马政府对能源行业的限制；他恢复管道基础设施计划，以此刺激就业。

此外，特朗普还坚决反对移民进入美国，声称要改革美国的移民制度，终止“出生公民权”。在其移民计划中，他提出要扣押汇款中的非法工资所得，对墨西哥企业主管和外交官增加临时签证费，增加过境卡收费和工作签证收费等。特朗普希望，通过阻止外来移民流入，保护本国居民的就业机会，尽管此举可能会提高美国工资，增加企业负担。

全球经济面临寒意

就在美国大选投票统计和结果出炉的当天，全球金融市场大幅动荡，避险资产升值，风险资产则纷纷下滑。这反映了特朗普上台带来的各种不确定性上升，投资者避险情绪加剧。其中，标普500指数期货、纳斯达克100指数期货触及熔断，日本股市大跌5%以上，墨西哥比索兑美元汇率一度暴跌13%以上；黄金则一路飙涨，涨幅超过4%，最高涨至1330美元左右。短期内，市场投资者将重新评估预期失误带来的影响，纠正各种估值模型，因此动荡还将持续。长远来看，世界经济的增长轨迹和格局将很可能发生一定的位移，全球治理格局出现新的转变。

第一，美联储加息步伐可能加快，国际金融市场压力重重。考虑到特朗普曾多次批评低利率政策，在市场稳定后，美联储有可能会重启加息进程，而且步伐可能加快。近期，美国经济全面转暖也给美联储加息提供了坚实后盾：2016年三季度GDP加快增长至2.9%；核心CPI已经连续10个月超过2%；就业人数保持强劲增长，失业率降至5%以下低位。预计2017年加息3次左右。在欧洲、日本经济处于颓势和负利率环境之下，美联储的加息将给国际金融市场带来巨大压力。美元指数将持续呈现强势，全球低利率和流动性充裕的局面将因此面临重大转折，包括外汇市场的大幅波动和新兴市场的资本外流。预计市场动荡程度不亚于过去两年。

第二，制造产业回归和基建投资对美国经济有利，但保护主义倾向将限制美国对全球经济的贡献。短期看，特朗普政策比较激进，给市场带来的不确定性较大。简化税制和大幅减免税收可能会增加政府财政赤字，压缩财政刺激空间。货币政策方面，如果过快修复低利率政策带来的扭曲，可能会刺破企业杠杆，加重企业负担，减少投资。移民政策和贸易政策偏极端，可能会增加外交摩擦和争端，影响双边贸易和长期资金流入。从长期看，特朗普实施的财政刺激方案，通过对普通居民和企业减税，实施再工业化进程，保护工人和中产阶级利益，鼓励国内就业，会提高本国制造业活力，提升劳动生产率，刺激消费和经济增长；而通过大力推进基础设施建设、鼓励长期投资和研发投入，也有利于推动美国经济良性发展。不过，特朗普的贸易保护主义倾向如果变为现实，美国经济的增长对全球经济的贡献将下降。

第三，全球经济治理格局面临新的磨合风险。特朗普当选，实际上也反映了美国全球影响力在下降，在引领全球政治、军事和贸易方面规则方面已经力不从心，需要实施全面的“收缩战略”。在英国脱欧公投之后，全球治理格局已经面临新的重大转变；特朗普上台将会进一步加快这种转变。在特朗普的施政理念里，美国将会更少地为世界经济秩序提供公共品，而是更加强调管好美国自己的事。他不仅反对TPP，还反对北美自由贸易区，甚至主张退出WTO。二战后由美国建立起来的全球经济秩序可能会因此面临颠覆性冲击。即使没有其所说的那么极端，特朗普时代的全球经济治理格局仍可能面临深度的重构与磨合。

第四，中国经济可能受到较大的外溢影响。特朗普在参加总统竞选演说时，在很多涉华问题上表现强硬。例如，指责中国进口产品令美国人失业；主张在东海、南海加强军力部署，威慑中国，等等。预计未来中美双边关系将在曲折中前进。从短期来看，中美两国矛盾不可避免，特朗普反全球化，当选后可能会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对华采取更多的反补贴、反倾销等贸易保护措施。如果中国不配合，可能会对中国的出口商品征收45%的惩罚性关税。较高的贸易壁垒将挤压中国的全球市场份额。同时，人民币汇率面临的压力将加剧。2017年，美联储可能会以更快的速度实现货币政策正常化。特朗普的贸易和产业政策，可能会恶化我国经常项目和金融账户，贸易顺差将下降；美国海外资金和利润的回流，会对人民币汇率带来冲击。

我国的政策应对

历史和现实表明，中美两国合则两利，斗则俱伤。维护中美经贸关系的正常发展，是符合美国自身利益的必然选择。针对特朗普政府政策的不确定性，我们应提前做好准备，以应对这种不确定性给中美关系带来的冲击。

第一，发挥高层优势，稳定中美关系。由于中美之间在国际和内政领域长期存在地缘政治和意识形态冲突，因此，两国关系的稳定特别需要双方高层持续的良性互动。我们必须充分利用并不断扩展现有中美高层交往与对话机制，从战略上不断积极地为中美关系注入正能量。特朗普的成功当选也并不意味着他所设想的一切都能顺利推行，由于美国的三权分立体制，国会对总统的限制与约束也不能小觑。2019年是中美建交40周年，这对进一步巩固和加强两国的关系，是一个绝佳契机。

第二，化解分歧，加强双边经贸交往。2015年，美国与中国双边货物进出口额为5980.7亿美元，占美国进出口总额的比重为15.7%，中国因此首次超过加拿大成为美国最大的贸易伙伴。经贸是中美两国共同利益交集最多的领域，也是两国通过双边合作和管控分歧获得切实利益、实现互利的领域。未来中美关系在美国社会的“民粹主义”大旗下必然会遭受各种形式和程度的干扰，但双方巨额的经贸利益已经成为稳定两国关系的压舱石。

第三，加强中美央行间货币政策协调，减轻全球金融市场动荡。特朗普上台后，美联储加息节奏可能加快，全球货币政策分化将加剧，国际外汇市场、股票市场、大宗商品市场波动加大，全球金融风险提高。中美央行应该加强国际协调，深化沟通和交流，在制定货币政策时不仅考虑本国国内经济现实，还要考虑国际经济金融形势，承担国际责任，共同维护全球金融市场的稳定。

第四，主动出击，维护经济全球化大局。中国是全球化和贸易自由化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应与世界各国共同推进贸易自由化和投资便利化。中美两国应努力通过合作避免逆全球化形成势头，避免设置贸易壁垒、以邻为壑的现象发生，影响世界经济复苏的大局。同时，更要认识到，中国也面临新的战略机遇：可以通过推动G20长效治理机制的建设，加快实施“一带一路”战略构想；还可以通过亚投行与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拓展更多全球伙伴关系，填补美国“战略收缩”后留下的治理空间，进一步提升我国的影响力。

作者单位：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