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海运案对当事人的影响和启示

中国是韩国第一大贸易伙伴，韩国则是中国第三大贸易合作伙伴：两国比邻，国际贸易频繁。特别是2015年12月9日，中韩双方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大韩民国政府自由贸易协定》，更为两国产业界带来了新的机遇，并促进了区域合作化和产业供应链的进一步融合。然而，就在两国货物贸易迎来新一轮春天时，韩国最大（全球第七）的航运公司韩进海运（下称“韩进”），却在无任何先兆的情形下， 于今年8月31日向当地法院申请破产保护。消息一出，我国进口商如坐针毡。特别是进口信用证下的申请人，在市场恐慌情绪的影响下，纷纷要求开证行对韩进承运货物的信用证进行拒付，使开证行承受了很大压力。由于贸易双方对韩进的充分信任，加之船运公司破产属小概率事件，因此，在此次突发事件中，我国大部分进口商都存在准备不足、应对措施不力的问题。

目前，事态尚未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各界也都在关注韩进进一步走势。笔者认为：韩进事件给进口信用证下当事人（开证行和申请人）提了很好一个醒。各方当事人有必要针对船运公司破产，分析其在进口信用证下对自身的影响，进而找出规避风险的方法，并以为前车之鉴。

对进口信用证下当事人的影响

对申请人的影响。信用证下的出口，如果船公司出现问题，也许只涉及一单交易收不了汇，不会形成连锁反应；而进口信用证下则不然。随着全球贸易的一体化，我国进口商多是全球贸易链中的一环，如果船公司出现问题，甚至破产，导致提不到货，货物链极易断裂。这除了会打乱供应链节奏外，申请人还将面对在下游未违约的情况下对上游违约的尴尬局面，并因此陷入对下游必须支付而又收不到上游资金的窘境，极可能引发因货物链断裂导致的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此次韩进案，部分进口商认为所持提单已成废纸而引发的市场恐慌，进一步导致扣船、扣货的恶性循环。其警示申请人，应该重视船公司的风险，在签订合同之时就对此加以考量，早做打算和安排，以防患于未然。

对开证行的影响。信用证是单证业务，UCP600第34条明确规定，“银行对发货人、承运人、货运代理人、收货人、货物的保险人或其他任何人的诚信与否、作为或不作为，清偿能力、履约或资信状况，概不负责”； ICC OPINION R736 也明确了“银行不去审核提单是否是‘运输行提单’而导致申请人无法提货的问题”，并进一步指出“任何提货问题都是UCP之外的事”。虽然惯例如此要求，但开证行与申请人却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单据存在不符点还好说；如果相符交单，开证行就会面对必须支付而申请人却要求拒付的巨大压力。此时，开证行是守住惯例底线，还是屈从申请人无理拒付？特别是授信客户或重点客户提出拒付要求，极可能影响到开证行的正确判断和合规操作。如果无理拒付，就会产生争议，甚至惹上官司；如果守住惯例底线，又会遭到申请人非议，还可能形成垫款。无疑，开证行也是两难。因此，开证行也应该重视船公司的风险，在开证条款上给与申请人专业指导，以将可能的风险降到最低。

对货物贸易关系的影响。船运公司行为，对货物贸易关系而言，属于第三方服务行为，运输合同签订后，贸易双方均难以左右。船运公司出现问题或破产，即使出口商按照合同要求按时发运货物，但进口商却收不到货物，势必恶化贸易关系。因此，贸易双方都要重视船公司风险：一方面要在思想上高度重视，选择好的航运公司作为合作伙伴；另一方面，要加强船运信息的沟通和交流，保证贸易的顺利进行。

对银行之间关系的影响。进口信用证下，开证行一般都会授权或要求指定银行提供融资服务；指定银行则在接受指定后，对相符交单进行融资，并因此成为善意付款人。船运公司出现问题或破产，开证行在申请人提不到货而要求拒付的压力下，极易形成无理拒付，恶化银行之间的合作关系，进而增加银行间诉讼的几率。因此，银行双方也要重视船公司风险。特别是指定银行，需要充分理解开证行在信用证中增加的合理要求，并予以配合，指导受益人满足条款要求。

采取必要的预先防范措施

鉴于韩进时间还会持续发酵，其影响程度与波及范围均会进一步扩大，建议在国际贸易中，如进出口双方采取信用证方式作为结算手段，信用证下申请人应采取以下手段防范该类事件可能带来的风险：

其一，争取采用进口商安排运输的价格条款。我国进口商在签订合同时，应该尽量力争由自己安排运输，例如使用FOB、FCA价格术语，将船运公司的选择控制在自己手上，避免受益人图便宜选择作风不好、业务不良，甚至濒临破产的船运公司承运货物。

其二，争取由我国船运公司驻国分公司承运货物。在无法争取到由自己安排运输的情况下，也可以要求由我国船运公司驻国分公司来承运货物。目前，我国大型船运公司如中货、中远，均在世界主要港口设立了分公司，在签订合同时完全有条件通过与出口方友好协商，争取由我国船运公司驻国分公司承运货物。其最大的益处在于，在同一法律体系下，即使出现法律问题，也方便司法诉讼，有利于问题的解决。

其三，争取指定船运公司承运货物。对熟悉和了解的全球性船运公司，也可以在信用证中进行明确规定。例如，可在信用证中规定，“提单必须显示XXX公司为承运人”；甚至可以对提单签字人一并进行明确，如“提单必须由XXX公司签署”。需要注意的是，应尽量避免使用“运输经/由XXX公司完成”或类似用词；因为，依照ICC OPINION R411 的精神，上述规定将被认定为非单据化，从而可“无需理会”。鉴此，至少应该规定为“提单必须显示运输经/由XXX公司完成”。

其四，密切关注航运信息。如果争取不到上述有利条件，申请人必须密切关注航运信息。为此，无论采用什么形式的价格条款，申请人均应在信用证中要求提交装船通知，并规定发送方式和时限，列明装船细节（包括提单签字人、承运人、船名等），以方便申请人及时了解航运情况。这样做，即使遇到不测，也便于及时卸货换船，或采取其他补救措施，尽可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其五，采取应对韩进事件影响的临时措施。目前，韩进危机并未解除。鉴此，现阶段可以在信用证中增加船公司证明条款，作为临时性措施和安排。如可在信用证单据条款（MT700第46A栏位）中添加船公司证明条款，要求证明货物没有通过韩进订舱或承运、提单上显示的主线或支线船舶均不属于韩进、该船货物的集装箱不属于韩进等，以确保运输环节与韩进撇清关系。

对开证行处理业务的建议

虽然船运公司出现问题或破产，会直接关系到申请人的切身利益，并极可能会间接影响到开证行的利益；但开证行对其第一性付款责任仍必须坚持按照惯例行事，并以此作为处理业务的底线。开证行仍应以UCP600、ISBP745等国际惯例及标准银行实务为行事原则，通过表面一致性审核来判断单据是否相符，并仅以此决定是否拒付，而不能以单据以外的理由无理拒付。严谨的作风、专业的精神，应是开证行一以贯之的专业操守，也是开证行信誉之本。给予申请人合理的操作建议、专业的风控对策，才是开证行立于不败之地的保证。特别是遇到类似韩进海运案时，其显得尤为重要。

作者单位：中国银行国际结算单证处理中心（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