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增长防风险 促进国际收支状况进一步改善
人物对话
—专访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胡晓炼
日前，全国外汇管理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借此机会，本刊专访了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胡晓炼。
《中国外汇》：2008年是极不寻常的一年，在国内外经济形势复杂多变的背景下，外汇管理各项工作都表现不俗。这个过程中决策和政策调整的困难与艰辛，相信是不能为常人所想象的。对于如何做好外汇管理工作，您和您带领下的队伍，一定深有体会。
胡晓炼：2008年，国家外汇管理局按照党中央、国务院的统一部署，适时调整外汇管理的方向和重点，积极推进贸易投资便利化，完善外汇资金流出入均衡管理，强化跨境资金流动监测预警，做好风险防范的应急预案，努力改善国际收支状况，各项工作都取得了新的成绩。我们的体会是，在当前国际金融形势严峻复杂，国内经济发展出现困难的情况下，做好外汇管理工作，必须处理好以下三个方面的关系：
一是处理好外汇均衡管理与复杂形势下监管重点的关系。国际收支不平衡是绝对的，平衡是相对的，一国经济经常会面临跨境资本流动不同方向的压力。为此，需建立资本流动的均衡管理机制，即确立双向均衡管理的制度框架，保障在资金流出入两个方向均有完善的管理手段。但对资金流动两个方向实施监管的力度需要根据形势变化和宏观调控政策取向有所侧重，及时调整监管重点与力度，提高管理的针对性和有效性。
二是处理好外汇管理政策连续性与灵活性之间的关系。外汇管理政策要有连续性、一致性，给市场主体以稳定合规经营的法律框架和预期，便利市场主体了解和执行。但外汇形势变化往往具有多变、速变的特点，外汇管理政策和手段也需要保持一定的灵活性和适应性。在保证监管基本政策稳定、连续的情况下，应根据形势变化和宏观调控的需要，合理把握政策措施调整的方向、力度和时机，更好地为经济发展大局服务。
三是处理好加强外汇管理与推进市场化改革之间的关系。当前，在我国市场主体风险防范能力还不够强，金融监管制度还有待进一步完善，市场化程度有待提高的情况下，保持适度的外汇管理，有利于维护宏观调控的自主性和有效性，抵御大规模跨境资本流动的冲击，为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创造稳定的环境。同时，外汇管理也要与时俱进，按照中央确定的改革方向和目标，适时推进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的改革，加大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不断增强经济发展的活力和动力。在推进改革开放的过程中，要使资本项目可兑换进程与我国经济金融的抗风险能力相适应，与我国经济金融发展的需要和经济市场化、金融体系完善的程度相结合，同时需要高度重视防范风险。
《中国外汇》：您在此次会议上提到，“尽管当前面临严峻挑战，但是压力与动力相依，机遇与挑战并存”。您认为在2009年更为复杂的国内外经济金融形势下，改善我国国际收支问题的机遇在哪里？
胡晓炼：2009年可能是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经济发展最困难的一年，也是蕴含诸多机遇的一年。我们必须增强信心，善于在逆境中利用各种有利因素，在有利与不利条件的相互转化中捕捉发展机遇。
首先，国家实行的扩大内需和结构调整等宏观政策将为促进国际收支平衡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外需下降，对我出口冲击较大，但这也为转变过度依赖外需的经济发展模式提供了倒逼机制。而国家关于着力解决民生问题等大政方针的落实，有利于促进国内经济更加协调均衡发展，从根本上有利于促进国际收支平衡。
其次，国家推进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的市场化改革，为健全国际收支的市场调节机制提供了有力保障。当前，全球资源、能源价格大幅回落，通货膨胀压力明显缓解。中央抓住有利时机，果断推出资源性产品价格改革。生产要素价格的进一步理顺，有利于形成国际收支的市场化调节和稳定机制，也为国家调控国际收支提供了更加丰富灵活的经济手段。
再次，国际市场价格回落为我国稳妥有序开展对外投资提供了有利条件。国际能源、资源和资产价格大幅回落，有利于企业在切实加强风险防范和管理的基础上，更加积极稳妥地实施“走出去”战略。我国储蓄率较高，金融机构流动性充裕，外汇储备充足，为有序扩大对外投资提供了较好基础，这些都有利于促进国际收支平衡。
第四，应对危机中双边和多边金融合作的加强，提出了人民币在更大范围内服务于国际贸易和投资计价结算的客观需要。随着境外对人民币需求的增加和企业规避汇率风险需要的增强，推进人民币区域化和采用人民币在对外贸易投资中的计价结算，有利于为沿海、沿边贸易创造更为高效便利的发展环境。
《中国外汇》：当前受世界经济衰退和金融动荡的影响，跨境资金流向具有较大不确定性。随着国际贸易投资外部环境的恶化，企业经营风险增大，这意味着外汇管理部门改善国际收支状况、防范国际经济风险的任务更为艰巨。社会各界都很关心，2009年我国外汇管理工作思路是否因此有所调整？
胡晓炼：我们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了当前复杂严峻的国内外形势，充分估计了外汇管理工作面临的困难和挑战。2009年，我们将全面贯彻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和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以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全面践行科学发展观，积极落实中央关于保持国民经济平稳较快发展的战略部署，加大外汇管理体制机制创新，积极促进贸易投资便利化，完善跨境资金流出入均衡管理制度，进一步改善国际收支状况，加强国际收支统计监测预警，加强外汇储备经营和风险管理，维护国家经济金融安全。我们将按照“保增长、防风险、促平衡”的总体思路，进一步做好外汇管理各项工作。
保增长，就是要积极落实中央提出的把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作为2009年经济工作首要任务的总体要求，以促进贸易投资便利化为出发点和落脚点，推进进出口收付汇核销制度改革，改善服务贸易外汇管理，支持服务业的对外开放和健康发展，配合做好人民币国际贸易结算试点工作，加大外汇管理对经济增长的支持力度。
防风险，就是要加强国际收支监测预警和危机应对工作，建立国际收支风险双向监测预警框架，进一步健全国际收支应急保障制度；完善对外债权债务和直接投资的管理，进一步引导我国外汇市场规范发展，加大外汇业务合规性检查，打击各种外汇违法违规行为；进一步加强储备经营的风险管理，确保外汇储备在风险防范中的最后保障作用。
促平衡，就是要进一步改善国际收支状况，配合有关部门切实扩大内需、调整结构；继续完善跨境资金流出入均衡管理，稳妥有序推进外汇体制改革，逐步形成有利于国际收支调节的体制机制。
《中国外汇》：您能否为我们进一步介绍一下外汇局在落实“保增长、防风险、促平衡”方面的措施？
胡晓炼：2009年的外汇管理，主要强调以下几项重点工作：
第一，全面推进进出口收付汇核销制度改革，促进贸易便利化。构建一套适应市场经济运行要求的科学、高效的监督贸易外汇收支和贸易实际活动相一致的制度，实现贸易外汇管理由企业逐笔核销向外汇局总量核查转变，由现场核销向非现场核查转变，由普遍的具体行为监管向主体监管、重点监管转变。依托相关信息系统，对企业的贸易外汇跨境收支实施监测和预警。核销制度改革后，出口收汇管理将与出口退税脱钩，绝大多数企业将不再需要办理具体核销手续。
第二，以全面推进外汇账户信息采集和系统整合为契机，逐步建立以主体监管为主的新型外汇管理监管框架。通过进一步改进外汇账户管理模式，搭建对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外汇收支数据的全口径采集平台，建立按交易主体归类的外汇资金流动的全口径数据库。整合监管资源，完善监测预警功能。实现外汇资金流动从行为监管向主体监管、从事前监管向事后监管、从逐笔监管向总量监管、从直接监管向间接监管的转变。
第三，改善服务贸易外汇管理，支持服务业的对外开放和健康发展。一是要按照均衡管理的思路，将及时推出《服务贸易及收益和经常转移外汇收支真实性审核监督管理办法》及其实施细则，为企业提供规范、透明的服务贸易外汇收支管理政策。二是要做好服务贸易外汇收支非现场监管工作。此外，我们还将继续研究改进和完善捐赠、服务外包等领域的外汇管理，适时出台相关措施。
第四，积极稳妥地便利企业对外投资，支持企业“走出去”。继续完善境外投资外汇管理，将出台《境内机构对外直接投资外汇管理规定》，继续简化相关手续，放宽跨境融资限制，便利境内企业 “走出去”所需外汇资金的获取和运用。依托直接投资外汇管理信息系统，办理境外投资外汇业务，加强统计分析。
第五，完善对外债权债务和直接投资管理。继续完善外债统计监测管理，特别是贸易信贷登记和金融机构短期外债管理，加强统计分析和预测；进一步研究论证按国民待遇原则落实对外商投资企业外债管理的方案，适时出台相关政策；改进对外担保的管理，加强对外或有负债的统计监测；研究制定金融机构对外债权登记管理办法，适应人民币区域化发展进程，研究制定人民币对外债权债务统计监测制度。进一步完善直接投资外汇管理信息系统，改进对企业的服务，实现对直接投资项下外汇资金流动的全面、动态和即时监测。
第六，完善国际收支统计监测预警和危机应对体系，防范国际经济风险。完善统计制度，提高跨境资本流动监测的准确性、及时性和完整性。高度关注国际收支运行状况，完善监测预警体系。进一步完善国际收支危机应对预案，一旦形势变化，迅速与有关监管部门密切配合，把防范国际收支危机的措施落到实处。
第七，进一步引导我国外汇市场规范发展。一是完善银行对客户挂牌汇价管理，进一步增强银行的定价自主权，夯实人民币汇率形成的市场化基础。二是继续推进银行结售汇头寸管理改革，增加银行头寸管理的灵活性，满足银行适应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推动外汇市场产品拓展的需要。三是稳步推进外汇市场产品创新，丰富柜台外汇市场避险保值衍生产品。四是加强对外汇市场运行和衍生产品创新的监管。建立健全外汇市场相关风险的控制措施，促进市场主体加强内部风险管理制度，防范系统性风险。
第八，落实在部分地区开展人民币贸易结算业务试点。抓住周边国家对人民币需求意愿上升的有利时机，认真配合人民银行做好相关外汇管理政策的配套，在货币兑换、进出口核销、统计监测及与人民币相关的贸易融资、外债管理等方面给予便利；在推进人民币区域化过程中，加强与其他部门的政策配套；加强对潜在风险的评估，做好前瞻性政策研究，制订风险管理预案。
第九，完善外汇储备经营管理，保障外汇储备资产安全。继续把风险管理放在外汇储备经营管理的首位，强化外汇储备的保值增值。积极探索适合我国特点的外汇储备经营管理体制和方法：不断完善投资基准和风险管理体系；整合投资、研究和风险管理资源，加强资产配置；加强组织机构、内部控制和人才队伍建设。
第十，加大外汇业务合规性检查，打击各种外汇违法违规行为。公平、公正地开展对银行的考核工作；继续加强对地下钱庄等非法外汇行为的打击力度；继续充分发挥异常外汇资金流动监管协调机制作用，加强政策协调、信息共享、案件协查和联合专项检查，发挥联合监管的优势和作用，形成监管合力。
